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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1 / 2)





  新皇登基大典举行那天,崔洵袖手站在家中,看着皇宫的方向目露笑意。

  苏怡安端着熬好的药过来,看到的就是崔洵志得意满的笑脸。

  “喝药。”她吹了吹药,送过去,“喝完之后去睡一会儿,独孤大夫交代了让你好好休息一阵子,否则这病好不了。”

  崔洵就着她的手将药一饮而尽,带着苦涩味道的唇-舌让苏怡安也尝了味道,“好,都听夫人的。”

  苏怡安瞪他一眼,将空碗交给侍女,任由崔洵揽自己入怀。

  “别担心,只是风寒,过两天就好了。”崔洵软声道,“我在家陪你两日,过后咱们去山上赏梅,顺便去温泉行宫那里玩两日,就当消遣了。”

  崔洵说是风寒,苏怡安也就信了,那个独孤俦医术确实不错,至少这几年崔洵身体不适的时候比从前少了许多。

  但她清楚记得从前那小太监说过的话,崔洵寿数有碍,那一场磨难让他失去的实在是太多,独孤俦纵然医术超绝,也改不了天命。

  唇齿间还留着刚才的药味,苏怡安太清楚这不是什么治风寒的药,但崔洵这么说,她也就信了。

  她历来是最信他的,无论是宫中那些日子也好,还是现在被圈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也罢。

  外面说她被崔洵豢养作为禁脔的闲话她听得多了,从不曾往心里去,崔洵什么样她不需要其他人来告诉她,她的心和眼睛看得明明白白。

  比起蓄意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苏怡安更恨那些人权阉、阉人的叫,每出门一次,都要听一耳朵的恼人话,久而久之,她也就烦了出门。

  崔洵喜欢她呆在他手心里,她愿意如他的意。

  很快,新皇登基之后,苏怡安明白了崔洵的打算。

  新帝确实想来一场兔死狗烹,只可惜崔洵不是傻-子,内宫之中,崔洵无数眼线,且手握禁军,宫外他合作扶植的内阁首辅扶摇直上,和皇帝势均力敌。

  后世史书中所说的阉党或崔党此时已隐隐成形,二皇子不负崔洵的蠢货评价,比他那个刚愎自用好大喜功的父皇还不如。

  这样无力的帝王注定只能成为被臣子们摆布的傀儡。

  文臣,武将,勋贵,宗室,帝王,千丝万缕的网中,崔洵以阉人宦官的身份立足,他有许多敌人,但也有许多同党。

  为了利益,为了权势,敌人可变合作者,朋友能变背叛者,男人们以家国江山为战场,肆意争斗,硝烟血腥都只是陪衬。

  一年又一年,苏怡安看着崔洵一步一步走向高位,看着他挑起党争斗,看着他弃车保帅,看着他荣光权势加身,看着他人人喊打。

  崔洵不是个好人,苏怡安知道,无论是她亲眼所见也好,还是外面传闻也罢,这么多年下来,他确实移了性情变了许多。

  或许曾经的他只想着报仇,但后来,无论是为了野心还是为了自保,他都走得太远,摊子也铺得太大。

  他身前身后站着无数人,自己在身在网中,即便他主宰了新一轮帝王的选拔,也不能否认,他其实也在铺天大网中作茧自缚。

  站得越高,走得越远,敌人就越多,锋芒毕露时威慑的不仅仅是敌人,还暴露了自己。

  苏怡安想起外面那些人形容崔洵的话,性猜疑残忍且阴毒,好阿谀奉承,睚眦必报,阴晴不定,随手认下的干儿子能从皇宫门口排到家门口。

  但能叫苏怡安一声干娘且被她点了头的,寥寥无几。

  崔洵把这些干儿子当小猫小狗拿来哄她开心,也当做工具拿来办事,但苏怡安心里,她的家人除了远在江南的阿惟,只有崔洵。

  她不需要他费力讨好,也不需要他给她女人最尊崇荣耀的地位,她唯一求的,就是崔洵能平平安安的多活两年,和她一起走下去。

  所有人都说她是崔洵不可碰触的逆鳞,对苏怡安而言,他也是同样。

  如果她能护着他,她也愿意做尽一切。

  廊檐下,春雨绵绵,崔洵指尖捏着一朵沾了雨水的粉红桃花。

  “这花今年开得好看,等雨停了我带你去赏花。”他笑得煞是好看,一身浸-淫于富贵权柄之中熏陶出来的威严,只看着一个人时,满心都是纯粹的温柔。

  苏怡安被晃了眼,接过那朵艳-丽桃花,慢慢点头,“好,我等你。”

  赏花的路上,他们碰到了一个邋遢道人,本以为是个意外,谁知道过几日后苏怡安意外看到了崔洵同那道人说话。

  那时候,她刚从一场蓄意讨好她的茶会上回来,灌了满耳朵的谄媚言辞,不胜其扰。

  见到她,两人停下话茬,崔洵像以往般嘘寒问暖,牵着她往内院走。

  苏怡安侧身,看到那道人半隐在花木后的身影。

  那奇异的眼神,她只惊鸿一瞥,就牢牢记在了心间。

  心里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此后即便她再三追问有关那道人的消息,崔洵都没透半点儿口风,瞒得是滴水不漏。

  时间久了,她也就不再提了,直到某次独孤俦给她诊平安脉,似无意般问了一句崔洵的身体。

  “还好,和往日一样。”苏怡安道。

  独孤俦微愣一下然后点头,“没事就好,那等大人有空了我再来请平安脉。”

  这短暂间隙,苏怡安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几不可查的怜悯与悲哀。

  然后,就是崔洵的异常忙碌。

  携着满身冷意回家的人,每走一步都脚步沉沉,站在卧房外,崔洵看着那被心腹在各处安置好的火油,面无表情。

  那老道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独孤俦的嘱咐也犹在耳边,作为一个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的人,问他要不要赌一个可能。

  崔洵想,一场豪赌,有何不敢。

  但事实上,他却不敢同苏怡安说一个字,无论是他命不久矣也罢,还是他的痴心妄想也好,他都一字未曾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