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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1 / 2)





  永兴帝坐稳方环顾四周, 虽然萧云奕话里只提到李禄一个, 但整屋再没任何宫侍。他哼哼笑了, 感觉能让萧云奕衣齐发正,不慌不忙来回禀的不会是什么大事:“怎么,一口热茶都没空喝?坐吧。”

  萧云奕知道永兴帝不喜欢抬头看人, 所以他一扬敞袍,指尖沾到丝线的韧凉, 单膝毫不犹豫地落地:“父皇, 敬安侯迟暮之年艾发衰容, 身子已大不如前了。”

  “哦?”永兴帝提笔蘸朱色,似在回味这很久没听到的名号:“你何时去的敬安侯府,虞靖并未与朕说过。”

  萧云奕既今时提出,便不怕永兴帝问:“世子与虞将军闭口不提是奉侯爷的心意,若非儿臣亲眼所见,也是对侯爷的安康一概不知。”

  虞锐身经两朝辅佐永兴帝三十余年, 他比谁都通透那万人之上的永兴帝最忌无用之臣,人无能本是无罪,可是一旦被功封作臣, 供不起新主,便不该有陨落见君的颜面。

  若非萧云奕亲眼所见,虞锐能拖着病体瞒至侯府发丧。

  永兴帝低声笑着明知故作:“生死有命,朕想你除了多派些太医照料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你不是阎王爷,掌不了生死簿,难道朕就是了吗。”

  萧云奕扣紧了拳头。

  “闹了半天,你在怪朕。”永兴帝眼皮子快垂至下睑,看人,尤其看自己的儿子那是一瞅一个准:“你怪朕这时候还派虞靖南下剿匪,不赏有硕硕军功在身的敬安侯一个儿女双全的新年。可自朕登基之后大梁将帅只减不增,如今撇去守过边关,武功兵法俱佳的虞靖还有何人能迢迢千里担此重任?若动南边的付氏兵百姓会怎么想,那便不是剿//匪,是要打仗!你可想过放一虞靖,江南会有多少人家挨不到除夕!”

  永兴帝苍劲声线勒的萧云奕难受,他掷地有声含带强犟之意:“儿臣明白,儿臣!”

  “又要,你又要说你愿前往!”永兴帝朱笔在折上龙飞凤舞:“你才回京几日?若再南下得胜而归,满朝恭贺下会有多少流言蜚语,说你说克扣军饷都是好的,若来一句你和南兵勾结,你和逐雁营还有什么好果子吃?这才说到胜,若是败了,莫非要朕用军法处置你!”

  萧云奕嗅到盛怒的火气,对,再大些,大些!他膝盖扎的更牢:“父皇真信任儿臣,流言蜚语定会不攻自破!”

  “不攻自破?你是越发愚钝还是大梦未醒!自你违抗圣旨执意与南昭结姻,听到的鬼话还不够多?近来南昭和吐蕃纠缠不清,朕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人能在昨日说你不顾全大局,明日便能弹劾你通敌卖国!”永兴帝瞪目拍案:“朕一次次给你的歧路纠正,培养你至今,要的是一国太子!不是什么感情用事卖弄武艺的闲王!”

  “父皇是坚决不准儿臣代替虞将军?”萧云奕将头低到再低不下,唇角却在抑制不住地上扬。他父皇说的不错,如今朝堂放眼望去,排除掉他再也找不出比虞靖合适的人选,加上他今日一闹,虞靖南下之途是板上钉钉绝不会改了!

  他会借圣上口谕保全敬安侯府,便请虞靖,带着那人走吧。

  走吧,跑吧,跑的离以后的他越远越好。

  永兴帝果然如萧云奕所料:“废话!怪不得你进来不要一盏热茶,就是拿了朕也得用来泼你。”他大喘换了两口气:“滚出去清醒清醒!”

  萧云奕看向窗外不断走动的模糊人形,不用细想都知道是听了全程李禄在冥思苦想台面话,稍后如何安慰失意的太子,如何劝告发怒的圣上。

  有人听到就好,他不挑。

  “父皇。”萧云奕这一声喊的洪亮,外面的李禄给震停了脚步专心致志地听,“儿臣自知力有未逮,可是虞家世代忠良,父皇千万不要因为儿臣有所迁怒。儿臣想,父皇您不亲去劝慰,至少也等虞将军凯旋时借她的口对侯爷说几句暖心话。侯爷他,听一句,便少一句了。”

  他这儿子什么都好,就生着颗心不分场合,总软的和豆腐似的。永兴帝重新捡起朱笔,也没打算接连打萧云奕的脸:“朕知道了,跪安吧。”

  君王一言九鼎,落地成山。

  萧云奕站起没有拍去膝上的灰,他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温热的奏折,走到永兴帝前双手呈递上去。

  “有正事不早说。”永兴帝怨怨接过,萧云奕趁他翻看那阵子空档,平静地退回原位直直跪了下去。

  不过是双膝一齐,眼都没眨。

  “啪!”

  燃在案台的线香最新一寸未来得及袅袅生烟,便被主人挥袖的蛮力掀翻,奏折一并腾空尔后折损在萧云奕面前。永兴帝挥之不去眼前墨字:“你要毁谤皇后?”

  “并非毁谤。”萧云奕一改方才温和,眼中凶光闪烁,他吐字铿锵:“是揭发!”

  “她是你的嫡母!”永兴帝以更大声的吼回去:“皇后在位近二十年执掌六宫井井有条,对你,对你的弟妹一视同仁!哪里没有尽到嫡母的责任?”

  “她是嫡母,就可以害儿臣的生母,您的结发之妻吗!”

  萧云奕出手时臂膀都在颤,他拾起奏折,将它的折痕铺平又展开:“父皇是没看仔细吧,柳青荣的条条罪状是儿臣一笔一划写的。您不愿看,好,儿臣念给您听。”

  “罪一,于皇宫间擅用巫//蛊之术,居心不良以下犯上,至孝慈皇后恶疾缠身,害其病亡得以替之!”萧云奕寻着重点念了,抬眸的眉宇间尽是冷态:“什么巫//蛊之术,父皇是想听还是自己看啊。”

  永兴帝自是一目十行看了大致,他指着萧云奕暴怒道:“无证诽谤,你住口!”

  “诽谤?儿臣倒情愿这些事都是编的,假的。儿臣和父皇一样,刚刚得知一些头角时完全不愿相信,世上怎会有蛊毒厉害至此?怎会有人心险恶到生人刻骨的地步。”萧云奕愈说反而愈冷静了:“父皇您想不到吧,您枕边的一生挚爱竟是个毒妇,是个连您都算计的,毒妇。”

  萧云奕此时此刻突然就很想拜谢他的父皇,谢他对何家的心亏的赔偿,谢他没有把何之儒的嘴缝上,谢他准允自己儿时跟着何之儒,早早明白了那继后柳青荣才是父皇最爱的女人。

  和步步算计魅惑君心的柳青荣比,由太后选定的出身大家,端庄善良的何觅棠算什么?算立在后宫的祥和牌坊,往前朝撒野的茅,挡在柳青荣前面的盾,困在为皇家开枝散叶,却没能看亲生儿子长大的可怜女人!

  萧云奕根本不容永兴帝的驳斥:“记载在西疆古籍,人//尸在崇明司,而最大的证据就躺在长春宫!父皇,柳青荣病了,得了和母后离世时一模一样的病。儿臣从不信好人有好报,但丧尽天良必遭反噬!”

  “病?”永兴帝壮烈气势忽然就乱了阵脚:“来人!怎么没有人和朕说,皇后得了什么病?来人,快宣太医!”

  无人应答。

  “哈。”永兴帝愣了半刻即反应过来眼下均由萧云奕安排的,他不往前走也得走:“好啊,朕的好儿子,这养心殿的人都听你差遣。怎么?要造反吗!”

  “儿臣不敢,儿臣一切都拜父皇所赐。儿臣只是让他们安分一会,待您听完柳青荣的罪,您怎么处置儿臣都认。”萧云奕视线回到折子上:“罪二,暗派刺客,谋杀太子未遂。罪三,于东宫安插细作,害太子妃落胎。苏绫的舌头是父皇下令割的,可惜,儿臣宁愿脏了耳朵。”

  “你手伸得够长,崇明司都不放过。”永兴帝怒火之余便是惊异:“你是朕唯一的储位,朕本以为坦荡地将一些权势交待给你,你便会心满意足。结果呢,光六部你就把控了半数!”

  “如今是四个了。”萧云奕昂了昂脖颈:“但父皇发觉了也没有制止,您不就希望儿臣有和您曾经一般的野心。”

  永兴帝自嘲道:“你如今刑有沈决,兵有虞靖,皇后就算和你争她还能争的过什么?一些鬼神之传无稽之谈就让你如此疯魔!”

  “她从未想过要和我争。”萧云奕牙齿咬到作响:“刺客头骨骗不了人,柳青荣要的是我的命,是取而代之!”

  “她此番害的不是您漠不关心的发妻,是您寄予厚望的太子了,您还会和二十年前那样当做无事发生,放任不管?”萧云奕嗤笑出声,在他印象里他好久没笑的如此放肆过:“父皇,您可以不爱母后。”

  “但您不能纵容柳青荣害死她啊!您让我去天涯海角找她,断不该让她的闺名出现在贼人的头//骨之上!”

  永兴帝胸膛不住的一起一合:“来人,来人!把太子押至东宫,禁足!不,是禁足东宫所有的人,再给朕搜宫!将太子那些乱力怪神的玩意都给朕烧!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