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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用哭来逃避练习?

  门都没有!

  第3章 有所期

  尽管玄玉韫信誓旦旦,但他也不是时时都能盯着谢珠藏练习的。

  玄汉国崇文,太子得五岁启蒙,十岁入文华殿进学。太子太傅讲史,十五个太子少傅分别教授四书、五经、六艺。待到十八及冠,于三公九卿部下流转任职。

  玄玉韫十岁骤然成了太子,匆匆去文华殿进学,每日功课繁重。他好不容易才挑了个稍稍松缓些的日子,跟谢珠藏约在了申时放学后。

  谢珠藏由阿梨陪着,在贞顺门前落轿,然后跟着玄玉韫的贴身宫侍入墨,顺着一条清寂而狭长的宫道往前走。一面走,谢珠藏一面打量这条陌生的宫道。

  这条宫道不似骄阳常照的东长街,青石板上已见缝隙里长出的杂草,宫苑的门常落着沾染铜锈的锁,有的宫门连朱漆落了也未曾补。宫墙上趴附着小虫儿卧草,已枯黄了大片,显见是久未沾人气了。

  “到了到了。”入墨看见不远处的牌匾,略有些迟疑地道:“殿下吩咐小的把姑娘带到这儿来,让姑娘先练着等一等,他一会儿放了学就来。”

  “这是什么地方,这么冷清……”阿梨拢了拢自己的衣袖,顺着入墨的视线看向面前的牌匾,登时大惊失色:“荼蘼阁!?”

  “啊?”谢珠藏茫然地看向阿梨。阿梨吓得连忙挽着谢珠藏的手,让她背对着那牌匾:“姑娘,这地方好,人少。没人……对,没人能听见我们说话。”很是斩钉截铁。

  “啊。”谢珠藏回过神来。

  荼蘼阁,不受宠的妃子多亡于此。通常,迁入荼蘼阁也是罪妃被没入永巷冷宫的前兆。

  入墨自知理亏,低着头支支吾吾地道:“要不,姑娘读一读《声律启蒙》?您一篇没读完,殿下没准就到了。”

  入墨话音刚落,一阵秋风起,穿过枝叶,发出萧索的呜咽声。又卷起摇摇欲坠的小虫儿卧草,扑在入墨的身上。入墨一惊,一下蹦了起来。

  阿梨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摆手:“别了别了。咱们就三个人,别说话惊着了什么——”阿梨生怕吓着谢珠藏,话锋一转道:“奴婢是说,这儿清净久了,我们也得安静些。”

  “不……碍事。”谢珠藏伸手截住秋风吹来的一片叶子,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又松开手,由它落在地上:“念……念书吧。”

  阿梨嘴巴微张,惊愕地看着谢珠藏——这是谢珠藏第一次主动说要念书。入墨也惊着了,他结结巴巴地道:“真……真要念……念书啊?”

  他们提过很多次这样的建议,可这是头一回,真正的获得了谢珠藏的首肯。

  谢珠藏点点头,阿梨慌忙在自己背着的书箱里翻找《声律启蒙》,还没找到呢,就听一旁的谢珠藏轻声地道:“……云……对……雨……”

  阿梨握着书的手一顿。

  谢珠藏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慢。她的声音还是在发颤,每一个字和每一个字之间的停顿还是那么漫长。她时不时的会突然一噎,嘴唇颤抖,好像怎么也发不出这个字的音节来。

  这时,阿梨和入墨都不由自主地提起心。直到谢珠藏深吸两口气后,又继续努力。这个发不出的音突然从她的喉咙里蹦出来,好像眼前枯黄的秋色,也一下子亮了起来。

  那亦是落日余晖于天际的一跃。

  这条宫道渐暗下来,可始终不见玄玉韫的踪影。

  谢珠藏艰难地背完第一篇,轻轻地喘着气。阿梨悄悄地抹了一把泪,低着头,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铺在石阶上:“姑娘坐下来背吧,别站着太累了。”

  入墨看了阿梨一眼,把她的斗篷捡起来,把自己的斗篷放了上去:“小的穿得厚,入夜风大。”他低着头道。

  谢珠藏坐下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左右两侧。阿梨和入墨俱是一愣,慌忙摆手,口中道:“奴婢/奴才站着就好。”

  阿梨生怕谢珠藏还要他们坐下来,连忙翻着《声律启蒙》:“姑娘读完了第一篇,要婢子给您念第二篇吗?”

  谢珠藏坐下来,摇了摇头:“我会。”她简单地道。

  但是,谢珠藏没有再念下去,她抬头看向宫道的尽头——天际残阳如血,银红色笼罩着这条寂寥的宫道。然后,夕阳一点点地沉下来,直至没入无边的夜色。

  玄玉韫还没有来。

  在这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夜里,虫鸣与猫叫,也逐渐清晰起来。

  月色有时被黑压压的云遮蔽,树影幢幢,形同鬼魅。凹进去的宫门就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兽,门上的朱漆摸上了暗色,像干涸的血。风里影里,那些索命的鬼魅之事变得格外的清晰,好像风拂过脖颈,都像是人冰冷的呼吸。

  明明天气不冷,可谢珠藏无端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双手环抱着自己——前世,玄玉韫也约她来过荼蘼阁。可她等到入夜,玄玉韫也没来。她实在太怕了,哭着回了毓庆宫,噩梦连连大病一场。后来,她就再也没来过。

  今生,她还是怕。

  谢珠藏把自己的头埋在手臂里,脑子里一团浆糊,不敢去想,如果她能死而复生,这荼蘼阁里的那么多不甘的鬼魂,是不是也跟她一样,正在她的身边游荡?

  就连胆大的阿梨也只盯着亮光处看,摩擦着自己的手臂,把自己的斗篷裹紧了点。

  一片叶子飘落到谢珠藏身上,谢珠藏一声惊叫,慌忙地把叶子甩了出去,又好笑地盯着那片叶子,大松一口气。

  入墨都忍不住道:“姑娘,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如今天色晚了,殿下……”他没忍心说下去。

  阿梨轻声地接下去:“殿下不会来了。”

  阿梨弯下腰,伸手去搀扶谢珠藏:“姑娘,咱们回去吧。软轿就在贞顺门的值守嬷嬷那儿,趁着月色明朗,咱们没有宫灯也能走出这条宫道。”

  谢珠藏推开了阿梨的手。

  她再一次摇了摇头。

  “等。”谢珠藏牙齿打着颤,说出的话却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春,春春春对夏,秋秋秋对冬……”谢珠藏磕磕绊绊的声音再一次在荼蘼阁前响起。

  这一次,她语速更快,结结巴巴、不管不顾地往下背:“……战士邀,邀功,必借干戈成,成勇武;逸民适志,须凭诗酒养,养疏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