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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5)(1 / 2)





  我没有不努力,蓟和冷静地看着她的脸,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既然我可以靠艺术生走捷径,为什么还要像那些没有特长的普通学生一样去头悬梁锥刺股呢?那我作为艺术生的优越感体现在哪里?

  你妈妈难以置信地笑了,你觉得你学美术学画画就是为了体现优越感的?

  蓟和咬紧了牙:我没有这样说。我只是觉得作为艺术生起码应该得到一点对于自由的尊重。

  那你觉得,是你所谓的自由重要,还是前途重要?妈妈依然慢条斯理。

  这种问题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蓟和说,没有意义。

  那你觉得什么才有意义?

  蓟和一怔,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刚才做的那个有些悲伤的梦,于是他和缓了语气:我也不知道。

  那你就应该试着去听听别人的意见,而且,妈妈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凭你是艺术生就一定能考上好大学,你对自己的水平就那么有自信吗?

  这句话打中了他的心。

  蓟和睁着眼,他从来没想到妈妈是如此的凌厉,因为有了夜晚的衬托,她说出的话像一把火一样灼伤了蓟和,然后她静静地欣赏着儿子恼羞成怒的脸颊,继续慢条斯理道:你还没有参加高考,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考得上?中央美院的门槛可比你想象得高多了。

  蓟和被激怒了,他跳起来,大声对妈妈说:好,那我好好学习,我明天就早起背书,那些让人头疼的数学公式我也会认认真真记在脑子里,我倒要看看,中央美院会不会因为我高考时成绩多出分数线二十多分而高看我一眼!

  而事实证明,他的确是高估自己了。经过赌气式的高强度复习之后,蓟和的文化课成绩果然有所提高,所有老师都很高兴,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的专业课没有过,他艺考的分数并没有高过中央美院的录取线。

  也就是说,他去考了中央美院,但是没有考上。

  美术老师拍着他的肩膀说:没关系,孩子,很多大画家年轻的时候都不被人赏识,这没什么。

  蓟和只觉得难堪。

  他不想回家,因为他不想见到妈妈,那种几乎能鲜明地感受到的羞耻感能把他逼疯。妈妈说的是对的,当你太过自信以至于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你应该尝试着去听听别人的意见,而他也没有机会知道中央美院会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功课好而高看那人一眼了。

  他也不想去学校,因为除了妈妈,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鹿鸣。

  那是记忆里最漫长的一个冬天,他裹着厚厚的被子在房间里冬眠,任谁敲门都不答应,他躺在地板上,有时睡觉,有时流泪。

  寒假过去后,春天来了,那是距离高考的最后四个月,蓟和终于走出了艺考落榜的阴影,决定报考浙江美术学院,分数比中央美术学院低了十几分。

  妈妈又在外面敲着门:天热了,蓟和,妈妈给你换一床薄一点的被子。

  蓟和打开门,对她说:对不起,妈妈。

  妈妈说:没有关系。

  蓟和攥紧了衣角:我去上学,我会好好学习,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和爸爸的期望。

  妈妈有一点惊讶地笑了,我觉得你又长大了一点点,蓟和。然后她略微顿了顿,中央美院没有录取你是他们的损失。

  艺考过去了,剩下的时间只有全力冲刺高考,所幸他寒假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文化课的成绩依然保持在放假之前的水平,有时候做完了一道文综大题的时候抬头,会有一种时光悄然流逝的错觉。

  校园的林荫道上三三两两地走着抱着书本的学生,蓟和穿过他们,来到小路的尽头,晚风习习,看到昏黄的路灯光下,鹿鸣站在那里。

  一两滴凉凉的水珠打在他的手背上,一股醉酒般熏然的感觉升起来,他紧走几步来到鹿鸣身边,开口道:下雨了。

  一会儿就停了。鹿鸣笑笑。

  你很累吗?

  鹿鸣侧了侧头: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从我这个方向看过去,你的表情几乎是悲伤的。

  鹿鸣揉揉眼睛:还好吧。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说的经历。然后他回过身来,看着蓟和的脸,我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

  他说这句话时眼睛里有光一闪而过。蓟和知道他艺考也没有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虽然并不是中央美院,但是蓟和也替他难过。

  他说:现在也不用再去画室了,晚自习都在班里做题,反倒没有以前自由了。

  他们静静走着,蓟和说:我以前也说过自由这个问题,没有得到认同,不过现在不说了,没意思。

  对。他笑,蓟和真高兴他没有反驳自己,接着他说:恭喜你,蓟和。浙江美术学院是个不错的学校。

  蓟和没有笑:嗯。虽好不是第一志愿,不过就像你说的,也不错。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鹿鸣的侧脸,又快速转过脸去。但是,我喜欢画画,就算我没有考上中央美院,就算永远有人比我画得好,我还是喜欢画画,他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说说就好了。

  鹿鸣专注望着他,一如既往地温柔:我明白你的意思,理想都需要向现实低头。现在我们说着这些自命不凡的话,但是最终生活都会把我们变成普通人,谁都不会是例外。

  可是鹿鸣你一点都不普通。

  谢谢。鹿鸣点点头,你也是,但这也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生活会教会你怎样认清自己,那就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了。

  蓟和愣愣地看着他,又低下头,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难道你也想告诉我,总有一天我也会趋于平凡,现在我所憧憬的一切,都只是青春时代特有的产物?

  不,鹿鸣摇摇头,青春时代特有的产物是骄傲自满、是自命不凡、是目空一切,而你,他静静地转过了眼睛,是我来到这里以后遇到的一个奇迹,是我的青春时代最珍贵的朋友。

  说完他就回过头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西天薄薄的残霞,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多么让人困扰的话,这种暧昧不清的剖白仿佛一块小石子儿,不声不响地投进湖里,却在湖面溅起了一朵破碎的水花。

  蓟和被他的话震住,久久回不过神来,他不敢深想其中的意味,只好命令自己装作平静地看向前方,看了一会儿,雨渐渐下大了,他们俩同时回头,然后忍不住相视一笑。

  鹿鸣说:回去吧。

  蓟和跟着点头,他们一起转身,朝来时路走去,蓟和问:周末我还能找你去郊外吗?

  鹿鸣笑着:当然可以。

  蓟和接着说:带上我的画板。我还说要送你一幅画呢,一只胖兔子对不对?我都给忘了。